第十一章:水中月-《剑墟塚》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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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“数千年来,你等不想着齐心合力为萧氏光耀门楣,重振旗鼓。而尽做一些鼠目寸光,鸡鸣狗盗之事。”

    “这世间哪有捷径坦途可找……”萧寂突然声震九天的呵斥道。

    “你该死,迂腐不化,冥顽不灵的东西。”萧寂说罢,忽然两手之间元力聚增数倍。澎湃涌动的元力,在狂暴野蛮的喷吐出萧寂的手掌心时,萧寂猛的再次提神凝力,将彷如野性不被驯服的猛兽一般的元力,强行灌转倒回,狠狠的压制在萧老的天灵盖和萧锆的心腔上。

    此刻,不知是因为什么,或许是将死之人,临终之时看到了与常人不一样的痛处。还是在既已成定局的死亡之下,人心有所悔改。萧老抬头望着怒不可遏,站立在他身侧的萧寂,老泪难抑心中之伤,艰难的摇着头,悲切的说道,“傻孩子,你若经常这样怒气填胸的,迟早会遭到反噬之痛的。”

    然而萧寂,像是充耳未闻,折转过头狠厉的看着咫尺之内的萧锆,说道,“你身为萧家小辈,不恪尽职守,慰劝祖辈滋荫萧氏家族,反倒苟心不平的掺和种种于事无补的错误之事。你这种心思算计,谋事为己,心胸狭隘之人,不应该降临在这世间,徒惹红尘烟雨。”

    “该死……”声音如厉鬼,听者虽不临其境,但还是让人不寒而栗。萧咒左爪探向萧锆的胸前,在萧锆惨厉的疼痛声中,他面色不改的将萧锆的心,连带着血肉从胸腔里撕扯了出来,元力包裹,萧寂不赖烦的将萧锆的心随手一丢,就扔到了碧水河中。

    “鱼可养民,喂了鱼罢。”

    萧寂在萧锆绝望而扭曲的面色中,那双因为疼痛而充满血块的眼神里,他狠决的说出了这句话,然后看着萧锆绵软无力的跌倒在深夜的寒雨中。

    鲜血自缺失了心的地方,不间断的喷涌出来,跟着深浅不一的低洼水,流过萧寂的脚底下,再到碧水河中。

    殷红的血水,弯弯转转淌过地面的土沙上,像极了忘川河里的魔刃,诛万魂而注其性,终成血河湍腾的忘川。

    百鬼莫渡,千魂憾慑……

    碧水河畔,那一棵并不粗壮的树下。

    萧寂漠然无情的眼睛,从萧锆的残尸上,又挪回到了萧老的身上。然而这位现在跪在萧寂脚下的老人,风烛残年之季还老当益壮的长者,在此之前跋山涉水,不停的为萧氏另外一脉寻求着折转机遇的时机。可如今,当跪在他人的膝下时,已经成了白蜡枯槁的消瘦之躯。威望不复,苟延残喘的倾诉着勘破红尘后,兹于小辈的疼爱,亦是每位老人天性深处不可磨灭的根须。本该在颐养天年之际,儿孙满堂,承欢膝下的最后时光,用来付诸无妄的欲念,这是他的错。

    也是世人的错……

    本性不改,难治贪婪。

    欲英明跻身千载颂,岂知无常时在左右……

    “你这不过是赊水远海,镜中看月罢了。”老人闪烁不定的眼光,总是想要凝视正在看着他的萧寂,可是就是瞳孔难以再聚集成一个点儿。悲鸣颤抖的话音,像是受了重罪而在道观前忏悔的醒悟人,最后又将圣人的哲理,尽情的倾诉给了至亲至爱的儿女孙辈,劝诫他们莫要执迷不悟,贻误了前程。

    “萧寂,你当真觉得萧氏一族可以在这世间屹立千年万年而不倒吗?”

    萧寂难得平静的摇了摇头,说道,“不管是水中月,还是镜中月,我不怕。至少我不胆怯,萧老。”

    “你到头来也不过是竹篮打水一场空。”萧老吃力的说道。

    “纵然这般,我心依然。”萧寂盯着萧老的眼睛,慢慢加重了元力带给对方的压力。

    欲要生,便要知生死。这是这个苍生界的规则,然而多少人走到尽头时方才看到了‘生门即死门’的道理。

    萧寂回过头,看着过川酒馆周围的这一众少男少女,心想着有多少人明白这个真理,有多少人现在,或是之前就已经懂了。

    目光在人群中扫视了一圈,有一个人不承多让的接下了。

    淖習公子此时站在过川酒馆的扉门前,雨线交织成的剑,丝毫没有让他感觉到寒厉。他接住了萧寂投过来的目光,迎着珠帘似的夜雨,他们不知道都在看对方的什么,但就是倔犟的纹丝未动。

    许久,在萧老沉重的喘息声中,两个人都同一时间收回了各自的眼睛。萧寂看着膝旁的萧老,淖習公子也看向萧老。

    “痴子啊……”萧老在合上眼的最后一刻,沉长而悲悯的长叹了口气。

    这口气,应许是这个时间段,最舒畅和最无力的回声了。

    众人听得,莫不为之惋惜……

    为着要强不弱的人的一辈子,低下了年轻而又桀骜不驯的头颅。这是尊重,至少为了至死不悔的一生,老者做到了,年轻人却才堪堪走了不到一半儿。

    萧寂也低下了头。他是累了,多年来的两脉不和,劝降刺杀都相冲突的争斗中,他心力交瘁的选择了迎面而上。这是强悍到一定程度后,展现出得脆弱,还有怯懦,都需要冲动去捍卫勇气的存在。

    萧寂慢慢转过身,踔沓着泥水血渍的脚步,顶着风雨,望着碧水河畔的另一面,遥远的再不能遥远的地方。

    此刻,扉门旁,淖習公子看着视线里孤单凄冷的身影,眯了眯眼,再次睁开时,他的眼睛中倒影出了万里残阳落晖中的刀戈剑戟。一闪而逝,像是走神,忘了遮掩。

    “萧公子,好手段。”

    闻言,萧寂头也不侧的说道,“岂敢,与之淖習公子相媲美,那是在找不自在。”

    “是么?”淖習公子道。

    “不是么?”萧寂反问道。

    淖習公子笑笑,“安丰帝朝能有萧公子这般人物行过,实当有幸。”

    “淖習公子这般言语相激,莫想得到意外的惊喜不成?”

    “萧公子言之差异,我等当是豪杰酒中的豪杰,何来言外之意啊。”

    萧寂道,“闻说淖習公子当年是纵马疆场的少年,翩翩俊郎,可今日既见,莫过于山野蔽乡的村妇,无理取闹。”

    “嗯……”淖習惊讶的侧过头,望着萧寂的侧脸,他怎么也没有想到杀伐凌厉的萧寂,还能说出这样的话来。

    “哈哈哈……”此刻,还没等淖習公子反应过来,千拾雨已经捧腹大笑。趴在过川酒馆的桌案上,像极了一只调皮而又惹人爱的松鼠,一会儿双手拍着桌子笑,一会儿捂着脸笑,一会儿抱着脚笑。千姿百态,实在让在此的众人汗颜。

    “姐姐!”青瓷叶嗔怒道。

    “我……我就笑笑嘛。”说完又捂着嘴开始笑得合不拢嘴了。

    “传闻萧氏与问氏,都是世不出的奇人,当真所言不虚。”淖習公子说道。

    “那你了?”萧寂问道。

    “能够承载三百年的江山,你说这是不是也会是一种实力的象征?”

    萧寂背起双手,转身看着淖習公子,“能够与萧氏更古老的问氏一族并驾齐驱,那阁下看这是不是本事呢?”

    淖習公子凝视着萧寂,许久说道,“有你在,可保他万无一失,那如果是有你我在,是不是可保他性命无虞了?”

    “你需要的是能够挑起天下大势的人,而我,正好可以够得着你们心里的那道门槛儿。”

      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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